作者:韩桂东

“如今的时代是一个加速的时代！”德国社会学家哈特穆特·罗莎（Hartmut Rosa）振臂高呼，以其特立独行的理论视野对现代社会日益加快的生活节奏和横冲直撞的“快餐”人生观进行了批判和反思。正如罗莎所说，现代社会的时间管理模式在某种程度上将人们的生活引向了加速区，这也促成了不同连接关系中个人与社会之间“新异化”的诞生。青年导演邵念东执导的电影《年会停不下来》，恰好成为讨论这种“加速”与“异化”的窗口。影片中处处都有一种被严格的时间系统所束缚、协调、操纵和支配的伦理法则。从表面上看，一切似乎都井井有条，符合既定的社会规则和企业秩序。但其背后存在多重自上而下的道德约束和道德说教，表现出当代人加速倾向、黑色幽默的自我批判和快乐生活美学的心理弊病。

如今，阔步生活的节奏已经逐渐消解了作为人的意义，甚至分散在平庸的社会日常生活中。人们很难找到穆欣在《曾经的慢》中描绘的生活风景，取而代之的是急功近利、慌乱忙碌的心态。可以说，电影《年会停不下来》正是在这样一个随时准备“996量产”的快节奏职场生活背景下，上演了一出荒诞的现实主义喜剧。大鹏饰演的锁匠胡建林因公司整体裁员而被误调到集团总部，并被提拔为部门主管，引发了一系列引人深思的职场怪现象。还有一点值得强调的是，影片在讲述职场故事的同时，也像一把尖刀，割开了当下打工者的敏感神经，让他们产生情感共鸣，同时也透露出强烈的“时间匮乏感”。总之，罗萨在《加速:现代社会时间结构的变化》中指出:人们“被越来越缺乏的时间、时间的压力、以使人感到紧张的形式加速的感觉以及对‘再也赶不上了’的恐惧所打败”。从现实的角度来看，这种对农民工工作场所的“加速”批判贯穿了整部电影，也造就了它作为国内年度喜剧天花板的美誉。

当然，我们也应该看到年会所选择的黑色幽默现实主义喜剧创作路径无法阻挡职场生活批评的“加速度”。首先，在角色选择上，该片试图吸引目前知名的喜剧演员，包括大鹏、白客和王迅等“古代”喜剧演员，以及童模南、、、杨蕾等当今脱口秀名人，以及宋、王皓等喜剧选手，甚至欧阳奋强和等“叔叔”实力派演员。可以说，作为一部年度重磅喜剧电影，其演员阵容堪称豪华。其次，故事揭示了胡建林以同事马杰和潘妮的利益为重的行为选择中的职场文化背后的痛点，《撞楼》有力地批判了欺凌弱者和虚伪的敷衍逻辑。换句话说，电影不只是给观众带来欢笑，更让观众投射出自己的职场情绪。同样，作为职场上的打工人或机器上的螺丝钉，观众在近两个小时的叙事中达成了某种情感共鸣，也在这种“绞刑架下的幽默”中获得了某种精神慰藉。此外，影片还展现了黑色幽默背后小人物的成长心理过程，具有强烈的荒诞感和存在主义色彩。在影片中，胡建林的突然崛起引起了不同部门的猜疑和谩骂，并勾勒出一幅浮世绘般的职场内斗。在讽刺的背后，也充满了无奈的二元情感对立。在阴郁、沮丧和悲伤的螺旋上升中，出现了某种对抗和叫喊。

事实上，一部优秀的喜剧电影不仅应该给观众带来欢笑或批判性的情感共鸣，还应该包括一种基于善良的方法论建构，即如何在观影后获得更多善良的可能性生活。在这一层思考中，我认为《停不下来的年会》既有黑色幽默的批评立场，也有伦理道德的价值关怀。尽管有影评人认为影片前三分之二的叙事节奏与后续的故事发展存在差距，但这并不影响故事最终追问真相的情感表达，对职场黑幕的揭露和反抗也体现了其对现实职场困境思考后的超越。主角胡建林是小人物欢乐自由的代言，也是观众自我反思如何走向生活美学的符号。什么是生活美学？总之，我们可以从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创造性地建构自己的美生活。换句话说，我们需要用审美的态度去面对生活的方方面面。作为一面镜子，电影不仅反映了工作场所的许多混乱，还指向生活的审美地带，这导致我们思考如何关注自己心灵的诗意栖居。总之，我们不必满足于自我工具理性的完全释放，但我们应该在职场的艰苦工作中照顾价值理性。减少自我摩擦的方法可能在于如何将自我视为一种方法。或者，从时代精神与“人是目的”的价值关系中寻求内在答案。

“当时代的列车经过时，总会有人在时代的车轮下增加摩擦”，这不就代表了一种必然牺牲和放弃的底层逻辑吗？真正的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在巨大的机器乃至AIGC的时代进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方向。在这一点上，年会无法停止可能没有时间提供具体的解决方案，但这恰恰是我们仍然需要努力思考的关键。

（作者系第36届百花奖终审和第5/7届平遥国际电影节评委会委员）。

(来源:光明。com-文献综述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