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关于“母性”的讨论和反思层出不穷。在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女权主义不断发展的今天,女性自身以及整个社会对母性的认知发生了哪些变化?为什么中国的妈妈们经常发现自己在工作和家庭之间进退两难,为如何做一个能平衡一切的好妈妈而烦恼,或者在追求自我和成为一个以孩子为中心的“合格”妈妈之间不断挣扎?在关于母性的讨论中,大多数人关注的是家庭还是个人优先、以孩子为中心还是女性自我追求的女性困境,在私人空间中寻找答案和解决方案,从而忽略了社会、当代和外部因素。

最近出版的《我不想成为一个伟大的母亲》(上海人民出版社世纪文景,2023年10月)是对本土母性的开拓性采访。作者洪洲与20多个城市的母亲进行了推心置腹的对话,记录了职场妈妈、单亲妈妈、全职妈妈、两代人共同育儿等不同育儿状况下的女性。洪洲曾经是新华社记者,现在是专栏作家、媒体人、母亲。凭借母亲的直觉和关怀、记者的技巧和学者的反思,洪洲试图在我们的价值体系、职业设计和公共育儿体系中找到解决女性疲劳和烦恼的线索...

生活 |《我不想成为伟大的母亲》打开了当代母性的想象空间。  第1张女人每做一次选择,都要经历一次无形而复杂的决定。

现在的都市女性似乎有了更多的生活选择,更多的自由。一百年前,即使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也不得不在家庭和事业之间做出选择,照顾丈夫和教育孩子仍然是最主流、最安全的选择。现在,他们可以进入任何专业领域,成为任何人。在现代科技和科学育儿策略的帮助下,育儿的难度降低了,她们可以很好地履行母性,在事业上和男人一样大放异彩。母亲们的生命宽度似乎被扩大了。主流文化积极将每一个“学龄”女性推向母亲的角色,赞美她们,社交媒体上充斥着“超人母亲”的美好形象。做妈妈的选择真的变得更容易了吗?

而在光鲜辣妈的另一个极端,焦虑、愤怒、迷茫甚至产后抑郁的妈妈更为常见,但她们的声音往往被伴侣、家庭甚至社会忽视。在《我不想成为伟大的母亲》中,这位年轻的母亲,化名“小熊”,是一名飞行员的妻子,生孩子前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但怀孕后,由于父母双方都不能来夫妻双方所在的城市帮忙带娃,丈夫也就无法成家。在考虑了所有选项后,她无奈地说:“除了做全职妈妈,我没有第二选择。”她把高跟鞋和职业套装束之高阁,每天穿着平底鞋围着孩子跑。身份转变后,小熊在心里默默怀念以前的自己,因为心理落差而抑郁成病。

为什么现在的女性在看似选择的背后,会有那么多的左右为难和左右为难?而很少有男人在成为父亲后会像母亲一样陷入选择的困境?随着采访和写作的深入,洪洲越来越觉得女性在职场、家庭、各种人际关系和生活中做了太多的自我反思,做了太多的隐形选择。男人从小就被教育要在广阔的世界里探索奋进,他们做出的每一个人生决定都指向美好的未来。很多现代女性从小就被鼓励要像男人一样有事业心和竞争力,但一旦步入婚姻,成为母亲,她们前进的姿态和速度就会不知不觉地受到影响,人生大事的重要性就会重新排列。所以他们每一次的选择,往往都要经历一个比较复杂的决策过程。书中另一位女性在生完孩子后选择重返职场,但她还是和曾经齐头并进的丈夫拉开了不小的差距。她叹了口气:“为什么他还是他而我不一样了?”或许只有女性才能观察到婚育选择背后的暗流。

平衡是一个伪概念:这不是平衡,这是取舍。

工作和家庭能否平衡,曾经是衡量现代女性是否是好母亲的标准。在社会期待和自我需求的双重压力下,许多女性不得不努力成为“六角勇士”,尽力扮演家庭内外的每一个角色。在《我不想成为伟大的母亲》中,洪洲说:“很多年前,一位事业有成的女性朋友告诉我,永远不幻想平衡工作和家庭是不可能的。那时候的我,还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和激动中,还很天真,相信自己能在人生的每一个角色和托付给我的多重责任中安身立命。一年,两年,三年...当妈妈的时间越长,越发现自己的个人空间在一点点被压缩。这不仅仅是时间管理的问题,更是心与力的两难。”而这也是她选择写书为那些陷入平衡陷阱的妈妈们发声的动力。

作者周红的访谈对象普遍具有良好的教育背景,有能力和资源为孩子提供优质的育儿环境、教育条件和亲子陪伴。在成为母亲之前,她们都在各自的专业领域有过亮眼的表现;生完孩子后,她们也希望保留职业者和母亲的双重身份,从两者之间的平衡中找到让自己安心的快乐和成就感。但是,在书中我们可以看到,几乎没有一个母亲能够同时兼顾工作和母性。职业母亲不得不调整工作节奏,以满足照顾孩子的需要。每天下班回家的育儿工作,已经成为美国社会学家阿丽·霍奇斯柴尔德(Arlie Hochschild)所描述的“第二次转变”。在两种身份的压力下,她们觉得自己“既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也不是一个糟糕的员工”。

时间花在哪里,结果就在哪里。每个人的时间都是公平而有限的。投资家庭,就要为了自我提升和职场奋斗牺牲那部分。时间困境不是妈妈们面临的问题。现代社会,男性也被工作、加班、娱乐占据,大大挤压了家庭内部的投入——既有个人的主动选择,也有工作环境激烈竞争的无奈。然而,与男性相比,女性更倾向于与家人建立深厚的联系,放弃探索外面的世界。他们放弃一部分自己真的能得到应有的回报吗?

我已经知道做母亲的困境。我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

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洪洲没有停下来为母亲们说话。在《我不想成为一个伟大的母亲》的写作中,作者在分享这些平凡而复杂的女性个体经历的同时,也试图探索实用而“接地气”的育儿策略。“清醒”是一个在书中多次出现的词。洪洲认为,女性首先应该从工作与育儿难以平衡的烦恼中清醒过来,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性,积极调动外力。她把女人清醒的瞬间描述为“一块难以融化的薄荷味硬糖,固执地留在嘴里,直到外面包裹的甜味一层一层融化,一股彻底的凉意直冲鼻端”。洪洲敏锐地意识到,如今的城市女性对职业、婚姻、育儿的认知已经发生了变化。在母亲的角色之外,她们渴望真正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不再愿意成为小家庭中盲目牺牲奉献的“xx妈妈”。以离婚为例。在传统家庭中,选择离婚的母亲往往被认为对孩子不够负责。“为了孩子忍着吧”是很多婚姻能够继续的重要原因。而洪洲书中的一个女人,在选择离婚的时候,并没有陷入“有罪育儿”的陷阱。她明确表示自己“对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没有特别的执念”。

洪洲也提醒我们,除了女性的自我意识,更重要的是他人和社会为妈妈们提供更全面的母性支持,共同营造更友好的育儿环境。在内部,周红认为男人在照顾孩子方面并不是生来就不好,他们应该在养育孩子方面扮演和他们的母亲一样重要的角色。她对受访的爸爸们进行了分类:妈妈带宝宝,爸爸看着的“家具爸爸”;分隔两地,周末团聚的“周末爸爸”;一个互帮互助的“消防员爸爸”;积极承担责任的“帝企鹅爸爸”...要么受传统观念影响,要么面临“时间贫困”问题,育儿投入明显少于母亲。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关于家庭中性别分工的公开讨论,很多男性的观念和选择也在悄然发生变化。他们开始看到并关注妻子的需求,并学习和思考如何有效地支持妻子。

洪洲委婉地向那些自责焦虑的“不完美母亲”透露,母性的表现与社会的发展和生育政策的支持有着密切而复杂的关系。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良好的孕产环境,女性自己去做是不够的,会充满困难,容易陷入缺乏自我能力的嫌疑。所以,要求女性做出自己的人生选择并为之负责是不对的,平衡也不是要求女性付出更多的借口。大家应该看到母亲的困境,共同努力,为养育孩子创造一个更好更适合的公共环境。所以,与母性相关的作品,不应该只有女性作者写,也不应该只有身为母亲的读者关注。期待在这本书的启发下,我们能看到更多不同视角的乡土母性书写,听到更丰富的声音。

编辑/韩世荣